我國疆土遼闊。
海島到滬城，兩千多公里的距離。
好在交通便利，三個小時便可抵達。
安雯想到一首詩。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現在快節奏的生活，似乎每個人、每個行業都在追逐時間，人際變成快餐式，在這之下，顧崢跨過兩千多公里，只是在機場同她擁抱，再吻一下她額頭。
而且，那天，她明明把那條說想他的微信撤回了。
這一切，都讓她，很是心動。
四月，Y國櫻花盛開。
安雯很忙，忙著課業，忙著論文等等。
五月四日，是安雯的生日。
還有一周。
今天是周末，安雯和顧崢通視頻電話。
她拿著手機走到窗邊，反轉鏡頭：“你看，天氣真的很好，Y國很少有這么好的天氣，我查過天氣預告，近十天都是這樣的天氣。”
顧崢在酒店，辦公桌前。
他這邊不同于她的青天白日，窗外是夜幕。
他視線從紙稿中抬起來看鏡頭，得出結論：“確實。”
安雯反轉鏡頭對著自己，走到沙發，坐下：“這周我把論文大綱趕出來，下周末就有空了。”
安雯期待地盯著鏡頭。
顧崢坐直，慢條斯理地擰合鋼筆筆帽，將鋼筆放置一旁：“論文有需要幫助的地方嗎？”
安雯啞然。
大概是離開滬城那天，她的男朋友坐了三個小時航班來看她一眼，又馬不停蹄回去工作，所以，她抱有期待，她的生日，他也能百忙之中抽空。
雖然她已經問過金茂，那時候顧崢剛結束CFS財經峰會，按照往例是要留兩天參加各種飯局。
現在，她都暗示到這個份上了，他也沒松口，看來，是來不了了。
畢竟，到Y國，不是三個小時，是十幾個小時。
安雯不是不懂事的人，反正生日每年都有。
她嘟嘟嘴，算了一下時差，開啟另一個話題：“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呀？”
顧崢單手拿起辦公桌上的雙語紙稿：“下周峰會的演講稿，還在改，改完了順一順。”
顧崢那邊光線明亮。
他戴著窄邊框銀絲眼鏡，穿著規整的正裝。
豎條紋襯衫、黑色領帶、黑色西裝外套。
他坐在椅子里，垂眸看著手里的雙語紙稿。
正經、儒雅。
仿佛馬上就要正式做演講。
安雯看著，唇慢慢抿起來，再出聲時軟綿綿的：“顧崢~”
他眼皮抬起：“嗯？”
她眨巴眼睛，聲音體貼：“你在酒店，不換衣服，不會不舒服嗎？”
“還好。”
“要不你把領帶解了吧？”安雯蹲坐在沙發里，抱住膝蓋，發絲垂下，“我都感覺你勒得慌。”
顧崢頓了半秒，右手從紙稿上撤離，摸到喉間，食指和中指扣住領帶結，往下扯的同時仰起下巴轉動脖子。
安雯要狠狠咬住唇才能不笑出聲。
她這看的，和陳書妍嘴里的會所，有什么區別？
也是有區別的。
這種含蓄的性感，更魅力。
顧崢把領帶放到書桌一旁。
安雯的鏡頭輕輕晃動，又說：“你解兩顆扣子唄，舒服一些。”
顧崢抬手，解了兩顆。
安雯撐了撐眼皮，嘴角壓不住：“再解一顆。”
顧崢因為吸氣，胸口浮起，又因為呼氣，胸口沉下。
他蹙著眉心，語調嚴肅，又無奈：“安雯。”
安雯唇瓣張開一秒，又合上，撇開視線，擺出一副生氣的模樣：“怎么了嘛？自己的男朋友都不給看，那能看誰？”
好幾秒沒聽見說話聲。
安雯看過去，正撞上顧崢銳利的視線。
明明隔著屏幕，安雯也不由心尖一顫：“干、干嘛？”
他說：“下次，開燈。”
四個字，安雯思緒像貪吃蛇一樣在腦子里扭動。
她的臉，肉眼可見的紅了，倉皇站起身往書桌走：“我去寫論文大綱，不跟你說了。”
她掛斷視頻通話。
顧崢看著突然被掐斷的通話，笑了笑。
他把手機拿過來，處理了一點事，然后讓金茂訂下周去Y國的機票。
他當然要去陪她過生日，他剛才也聽出她的意思了。
但是那姑娘喜歡驚喜，所以他沒說明。
顧崢看了下時間，還不算晚，他打開電腦，把安雯前幾日發來的實習總結和優化方案，以及管理機制企劃書仔細瀏覽，并做批注。
CFS財經峰會結束，顧崢與企業領導人以及資深行業人一一握手表達不能留下繼續交流的歉意。
在同一位深交的世伯握手道別時，顧崢被問話：“阿崢，是什么事這么急？”
顧崢頷首，坦白，言行之間更是抱歉：“女朋友生日。”
世伯愣了一瞬，進而暢笑，輕拍顧崢胳膊：“年輕人，可以理解。”
“等回北都，再親自拜訪您。”顧崢再次表達歉意。
世伯擺手表示無礙，又問：“是哪家的千金？”
“安家。”顧崢補了一句，“滬城，萬物廣告。”
世伯半虛眼睛思忖幾秒，面露難色：“你不知道萬物廣告的對賭協議？”
緊跟著，他搖頭：“不應該啊，阿崢。”
他不便說太明白，觀察著顧崢神色。
顧崢面色淡然：“知道。”
世伯不解：“那你的父親，能同意你和那位安小姐？”
顧崢點頭：“同意。”
顧崢只是年輕，但在商場的資歷可不淺，當數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再說他的父親也同意，那便是早有應對之策。
世伯收斂擔憂，又拍一下顧崢胳膊：“去吧，北都再見。”
顧崢再次道別，飛往Y國。
飛機落地Y國，接近午夜。
天空下著蒙蒙細雨，氣溫驟降之勢。
Y國的天氣，向來隨意。
只是那姑娘，早早查了天氣預報，明天白日若是下雨，怕是會失望吧？
顧崢這樣想。
午夜的機場，燈光輝煌，寬敞明亮，人流寥寥。
說話聲似乎回蕩。
機場人員禮貌遞給顧崢一張單子，說明日會送達。
顧崢瀏覽單子兩秒，對折，微頷首，道謝。
他往停車場走。
皮鞋聲似乎回蕩。
“顧崢——”這是真真實實的在回蕩。
縈繞不絕。
顧崢思緒停頓，有剎那的恍惚，木然轉身。
安雯穿著淺色窄腿牛仔褲，橫條紋短袖毛衣，歡快向他跑來。
像那天，他站在滬城機場等她，她看見他，飛奔的模樣。
像一只自由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