積石山,有數千斥候如漁網般鋪散開來,凡是遇上西域鐵騎,立馬就會有最少三伍烽火卒圍殺而來,絕不放過一個漏網之魚。
有五萬黑甲鐵騎跟隨在后方,可不就是戰力冠絕秦軍的龍象鐵騎嘛。
領軍之人,正是新任山南道都護王元儆。
不過大軍之中還有兩位臨時充當烽火卒和普通士卒的人,比較王元儆并不遜色。
大軍之中,趙顯徽高坐馬背,不披鐵甲,只佩秦刀,周圍將士紛紛投來艷羨目光。
如今的秦軍,大多數是山南道本土人士,他們很多沒能趕上那場亂世之戰,不能與趙武并肩作戰是一大遺憾。所以在他們看來,能與王爺一同殺敵,是莫大榮幸。這要是回到漢州,可以好好跟那些老將吹噓。
“你們和老秦王并肩作戰怎么了?咱們也是和王爺一起上過戰場的!”
大軍在積石山山腳下停歇,趙顯徽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嘗了一點。
王元儆站在一旁,詢問道:“王爺還會這些奇門異術?”
趙顯徽丟掉泥土,笑道:“雕蟲小技罷了。”
嘗土辨風水的本事,是當信使的時候,老酒頭教的。趙顯徽只學到一點皮毛,但看一地風水好壞還是做得到的。
一伍烽火卒回到軍營,領頭之人徑直走向趙顯徽。
“不行了不行了,我不干了,憑什么你們在這閑聊打屁,老子就要去前面探情報?咱們換一下。”這位不停抱怨的烽火卒摘下頭盔,可不就是新任興州副將甘戈嘛。
趙顯徽站起身,打趣道:“讓你臨時充當斥候都不愿意?看來一州副將的高職也沒法勝任,不如......”
不到趙顯徽說完,甘戈就趕忙道:“說什么屁話呢?區區斥候,怎么可能勝任不了?”
甘戈指向遠處一伍剛剛回來的烽火卒,“不說了,得干活了。”
說完,甘戈就戴上頭盔,領著一伍烽火卒,繼續去前方探路去了。
趙顯徽和王元儆相視一笑,行軍時能有這么個家伙,倒不會覺得無趣。
那伍剛剛歸營的烽火卒當中,竟然有個還未及冠的孩子。
左右腰間一邊掛秦刀,一邊掛佩劍的陳少全來到趙顯徽面前,晃了晃手中三顆頭顱。
“師父,這可都是校尉級別的人物,能換多少軍功?”陳少全問道。
趙顯徽微微一笑,“放心吧,都給你記著呢,到時候都送龍虎山去。”
陳少全這才滿意的拎著血淋淋頭顱離去。
趙顯徽望著這個徒弟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兩個徒弟,苗正的天賦無疑更勝一籌,只是不太適合沙場。反倒是陳少全,若只養在秦王府,境界攀升慢如龜爬。這次帶在身邊,陳少全境界可謂一日千里,若非受限于年幼時沒打熬體魄,只怕早就躋身四品境了。
如此一來,趙顯徽對于三年后的刀劍之爭就越發期待了。
一頭白羽鳳在天空盤旋,趙顯徽抬起手,它便飛沖而下,雙爪釘在趙顯徽手臂上,將衣袖撕破。
趙顯徽取下信封,又喂白羽鳳吃了一塊肉,這才將其放飛。
打開信封,其上所寫,趙顯徽其實早有預料。他將密信遞給王元儆,王元儆看后,眉頭微皺。
“龍陽境高手的死,我能感受到,只是沒想到西域會敗得這么慘。”趙顯徽說道。
王元儆問道:“我們還要繼續深入嗎?”
趙顯徽點點頭,“已經到了這里,就不可能退縮。”
王元儆便將密信放入口中,大口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趙顯徽直勾勾看著王元儆,竟是走神了。
“王爺,怎么了?”王元儆問道。
趙顯徽這才回神,笑道:“我一直很好奇,吃紙是什么感覺,就算沒有火,為何一定要把信紙吃下去。”
王元儆愣了愣,沒想到趙顯徽是在思考這些,于是笑道:“這些東西,總歸是要銷毀的,沒有火,當然還是吃下最為穩妥,一來可以填腹,二來絕不可能被人看了去,王爺你是不知道,當初大將軍才剛起義的時候,軍中糧草緊缺,很多人吃樹皮果腹,相較之下,信紙已是極難得的美味了。”
趙顯徽又走神了,只是這次沒有看著王元儆,而是回望向中原某地。他確實沒吃過信紙,但是在他還是孩童的時候,在那處山谷里,吃過樹皮,吃過泥土,吃過......
王元儆沒有打攪趙顯徽,默默離去,處理營中事務。
許久過后,趙顯徽回過神來時,才發現自己臉上已經流滿淚水。
......
廣陵一處小村子里,名叫吳鳳雅的女子一如往常去田間勞作。路過村中老槐樹時,樹下乘涼的婦人們便投來目光。
吳鳳雅當然是村里頂好的女子,當年不知被多少媒婆看上,家中門檻都差點被踏破。只是這么些年下來,這丫頭始終沒有看上誰,任媒婆們如何吹噓男方家世多么多么好,男人長得多么俊俏,前途似錦,就是不嫁。
別家女子這個歲數,孩子都已經滿地跑了。
那些婦人肆無忌憚說著閑話,吳鳳雅聽到卻不予理會,只是低著頭快步離去。
她當然是有愛慕之人的,當年的那次游歷,雖然時間短暫,卻記憶深刻。每每入夜之時,她腦海中總會浮現那位風度翩翩公子哥的身影。不論走到哪,看到什么,他好似都知曉,都能說出幾句讓人聽著很是驚艷的言語。
她很喜歡。
至于那個總囔囔著要成為天底下最了不起的大俠的男人,她只將他當成弟弟看待。
吳鳳雅想得出神,沒察覺前方有人,撞了上去,卻撞得自己腦袋疼。
“抱歉抱歉......”吳鳳雅連忙道歉,抬頭見到一張陌生面孔,雖然是第一次見,卻嚇得她連后面的道歉言語都忘了。
這個被撞的男人看似普通,卻隱藏著一股陰翳冷冽氣息,若非如今近距離對視,吳鳳雅只會將其當成一個普通旅人。
男人咧嘴一笑,滿嘴白牙,透著一股陰冷之氣,讓人遍體生寒。
“你就是吳鳳雅吧?可算給老子找到了。”男子說著,一把握住吳鳳雅的嘴,不讓她叫出聲來。